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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承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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香港中文大學修讀內外全科醫學士。經常在香港《時代論壇》發表關於社會政治、社關神學及教會文化的文章。平時為業餘神學及政治學研究者，現正修讀倫敦大學理學士（政治及國際關係）校外課程。

基督徒應否愛國？自基督教傳入中國以來，這個問題一直都有人在問。這個問題的意思，本來是在問：「基督徒該否愛中華民族、愛中國人？」然而，隨著政治環境的轉變，問題的意思亦變為：「基督徒應否支持中國的建制？」有些人或是出於信仰的立場、或是出於政治的考慮，對這個問題會爽快的答：「是！」

在二零零三年，香港政府企圖以國家安全之名通過一條甚有爭議性的法例。某親建制政黨力撐政府的提議，於街道上的宣傳橫額聲言：「沒有國，那有家？」該宣傳的言下之意，就是國家建制比個人更為重要。然而，究竟國家是為了國民而設，還是國民是為國家而活？

在這裡，筆者想起了一位剛成為社會學碩士的姊妹。有一天她對我說，出於憐憫，她不願再有新移民受苦，因此她支持政府限制移民的政策。當我再問她對政府抹黑新移民的做法有何看法，她便說世界不是天國，政府在技術上總需要行些必要的惡，沒有參與施政的人沒有批評的資格。[1]

當那姊妹說這些話的時候，筆者看不見基督徒當有的憐憫心腸，只看見一副冷酷的官僚嘴臉。也許這是因為她鑽研社會學，深知道社會運作的模式，卻不幸地把自己認識的實然當成是應然。她這句話背後的邏輯，就是認為人民當為國家的施政作出犧牲，只當遷就、不應埋怨。

國家是人民設立的工具

然而，這種講法也默認了人民當為了國家而生活。但這是真理嗎？

認為人民為國家生活的人，總喜愛引用已故美國總統約翰．甘乃迪的名言。甘氏曾勸戒國民：「不要問國家可以為你作甚麼，乃要問你可為國家做甚麼。」然而，他們卻忘記了甘氏所指的國家是怎麼是一個怎樣的國家。甘乃迪指的，是一個民主國家，是一個民享、民治、民有的國家。（當時的美國是否一個這樣的國家，則是另一個問題。）那麼，人民之所以應當為國家效力，是因為國家是為人民的福祉而設立的。

國家及政府的存在並非必然。在未有國家及政府之前，人類早已生活了好一段日子。家庭及社區，存在的時間比國家及政府更早。只是後來人類的數量日益增加，人們才遂漸團結起來。不同的家庭組成了部落，不同的部落組成了民族，一個或多個的部族組成了國家。而為了管理這國家，政府才有成立的需要。從時序來說，國家晚於人民出現、且是為了人類發展的需要而出現。國家及政府皆只是工具，而不應該是人類的終極關懷。

筆者相信人是群體的動物，也反對個人主義及隨之而來的自私。然而，當人為所屬的群體負責任時，他是為他鄰舍的福祉而作。人當愛鄰舍，鄰舍的福祉卻不等於當權者的要求、或是虛無縹緲的國家利益。亦因此，要求人民為國家犧牲是歪理 [2]，要求國家為人民做點事才是合理。

君王只是上主的工具

從基督教信仰的角度來看，君王及政權均只是上主的工具。政治權威的存在乃是有其目的，君王只是僕人、只是管家，沒有頤指氣使的權利。

也許有人會以羅馬書十三章為根據，認為基督徒當服從一切的政權。一些人甚至提出了君權神授的謬論，主張國民當為國君而活。這些道理之所以出現，一方面是因為一些人誤解了「順服政權」的意思 [3] ，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他們忽略了聖經其他的教導。

令人費解的是，他們似乎連羅馬書十三章也看得不夠仔細。信徒之所以要順服政權，並不是沒有原因的。這段經文說明神授權政權賞善罰惡，亦因而信徒當順服政權。也就是說，信徒順服政權是因為政權要履行職責，而不是因為政權本身具有無上的權威。當一些人以羅馬書十三章將暴政合理化，他其實是在歪曲聖經，好像一些人曲解甘乃迪那篇演說一樣。

在申命記十七章，記載了上主對君王頒佈的律法。上主禁止君王擴充兵力、積聚財富及擁有太多妃嬪。合乎上主心意的君王不是以自己為法律，而是應執行上主的律法。君王也不可以驕傲，視自己高於其他國民。而箴言三十一章中利慕伊勒王母親的訓言，則強調君王對弱勢社群的責任。與當時的政治風氣相比，聖經的信息是獨特的。聖經比當時的論述更強調君王對弱者的責任，卻不像當時的論述那樣教導君王如何保有權力 [4] 。在上主的眼中，政權只是執行上主公義的工具，上主是為了自己的榮耀及人民的福祉而給予政權權力的。國家是為了上主及人民而存在，人民則是為上主而活、而不是為政權而活。

當政權多行不義，信徒應當疾呼：「順從神不順從人，乃是理所當然的。」聖經的啟示錄就記載了信徒如何回應一個暴虐的政權。我們知道，啟示錄中的信徒們沒有服從，甚至有人因此而殉道 [5] 。政權的權力，乃建基於它對上主及人民的責任。一個拒絕公義、輕視民意的政權，沒有要求人民服從的權利。

總結

國家不是上帝，它不應是人民的終極關懷。國家政權的功用，乃在於賞善罰惡及保護弱小。國家政權對上主及人民皆有重大的責任，而它的權力只是為履行此等責任而設。當權者不應該肆意擴充自己的權力，將自己置於人民之上。

上主的榮耀、個人的自由人權以及群體中的相親相愛，這一切都比國家及政權都來得重要。國家政權是為這些而建立的，人民卻非為國家政權而活。要是一個國家的政權輕視真理、侵害人民的權利、分化社群的關係，「沒有國，那有家」只會是一句諷刺的空話。

沒有民，那有國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