以賽亞書七章14節中的 ‛almāh：童女抑或少婦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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翻譯不易為，聖經翻譯更是生死攸關的事業。今天聖經譯者已不用如英國的威廉．丁道爾（ William Tyndale, 1492-1536 ），因為翻譯新約而被綁在柱上活活燒死；但二十世紀仍有人基於標準修訂本（ Revised Standard Version ，簡稱 RSV ）中一個不合傳統的譯詞，而要燒毀這部稱得上十分準確的譯本。這詞便是以賽亞書七章 14 節中的 ' （讀 ‛almāh ）， RSV 將之譯為 young woman ，而不是 virgin ，便遭遇毀滅的命運。如何理解這詞的意思，是聖經翻譯其中一個最為棘手的問題。然而，困難並不在於這詞的語義、上下文脈胳是否清晰，與及能否透過重建經文背景去找出其中的意思； [1]而是來自教會傳統和神學教義等經文以外的因素。本文旨在說明現代聖經翻譯者一個主要的職責，便是透過研究文本和歷史來將經文翻譯，讓讀者能夠清楚領受上帝的啟示。

以下是和合本對這節著名經文的翻譯：「 因此，主自己要給你們一個兆頭，必有童女懷孕生子，給他起名叫以馬內利 」。大多數譯本都將原文的 譯作「童女」[2]；其實，這個譯詞一般是用作翻譯 （讀 ）這個特殊用字。 [3]呂振中牧師則將 譯作「少婦」，與現代中文譯本的「閨女」意思相若。[4]翻開希伯來文字典， 原來是指已屆適婚年齡的少女，是一個普遍的名詞。[5]和合本的翻譯，明顯是受到馬太福音一章 23 節引用以賽亞書七章 14 節的影響。但馬太引用的文本是七十士譯本，其所用的 （ = 處女）並非 的標準翻譯；[6]另外三本較後於七十士本的舊約希臘文譯本，均將以賽亞書七章 14 節的 譯作 （ = 少女）。[7]

一個用作支持 為當時人物的有力的證據，便是經文中一系列動詞，包括「懷孕」，「生子」，以至「起名」的時態。按照希伯來文的語法分析，它們指向一些即將發生的事情，而非遙遠將來的行動。[8]馬所拉文本附在 前面的定冠詞 ，是指一位特定、甚至在他們面前的少女，而不是幾百年後連亞哈斯也不認識的人物。 [9]先知藉著這位婦人平安產子的經歷，來勸勉猶大王信靠神在危難中同在的應許。是否由童貞女所生，根本不重要，也不是重點。整個以賽亞兆頭的重點是一個名為「以馬內利」嬰孩的出生，是關乎這個名字所象徵的意義，與及猶大人是否接受這個應許。事實上，越來越多的福音派學者建議在翻譯賽七 14 的 時，不應受到新約和神學教義的約束，而將之譯為「少婦」。[10]

在眾多證據面前，你的選擇是甚麼？

刊於《香港神學院院訊》第 80 期（ 2005 年 6-7 月）「譯經隨筆」專欄

1. 歷史討論並非本文的重點。現今大部分的舊約學者都同意，以賽亞書七 1-17 的歷史背景是發生於公元前 734-732 年的以敘戰爭。耶路撒冷在以敘聯軍兵臨城下之際，先知以賽亞勉勵猶大王亞哈斯只要信靠上主，面前的危機當可解決（賽七 1-2, 10-17 ；王下十六 2 ）。亞哈斯卻沒有聽從，反而向亞述王求援（王下十六 7-9 ）。 關於這場戰爭的歷史細節以至前因後果，可參 Herbert Donner, “The Syro-Ephraimite War and the End of Israel,” in Israelite and Judaen History , ed. John H. Hayes and J. Maxwell Miller (London: SCM, 1977, repr. 1990),  pp. 420-34 ；及 Henri Cazelles, art. “Syro-Ephraimite War,” in ABD , 6:282-285 。〔返回〕
2. 和合本，新譯本，當代聖經都將 譯為「童女」；思高譯本則用「貞女」。〔返回〕
3. 和合本一般將 譯作「處女」，參 創二十四 16 ；出二十二 15-16 ；士二十一 12 ；撒下十三 2 ；王上一 2 ；斯二 2-3 等共 50 次之多。值得注意的，是 一詞在舊約比起 的 7 次為多，若然以賽亞真的要在這裡要表達童女的意思，為何不使用更為準確的 ，而是較為一般的 ？〔返回〕
4. 其他採取這個翻譯的西方譯本包括： RSV, NRSV, NEB, REB, NET, JB, NJB, TEV, Tanak, TOB, Leidsevertaling 等〔返回〕
5. 參 BDB , 761: “young woman” ； HALOT , pp. 835f .: “young woman”, HALOT 進一步指出舊約其他地 方這詞的意思為 “marriageable girl” （創二十四 43 ；出二 8 ；詩六十八 26 ；雅一 3 ，六 8 ）；及 “a young woman who is able to be married” （箴三十 19 ）。這個解釋可進一步從該詞的字根 , ‛lm 得到支持， 的意思是 「性徵成熟」（ BDB , ad. loc.: “be mature sexually”; HALOT , p. 835 ，尤其是阿拉伯字根 ġalima : “to be filled with passionate desire” ）。總括而言， ' 可理解為達到青春期的少女，這固然包括處女， 但基本上是泛指一般少女。〔返回〕
6. 關於新約（尤其是馬太福音）如何引用舊約這個複雜的問題，參 Hans Hübner, art. “New Testament, OT Quotations in the,” in ABD , 4:1096-1104, 1099f .; Robert H. Gundry, The Use of the Old Testament in St. Matthew's Gospel , NovTSup 18 (Leiden: Brill, 1975); Krister Stendahl, The School of St. Matthew and Its Use of the Old Testament (Philadelphia: Fortress, 1968; reprinted from 1954 ed.) 。〔返回〕
7. 參 七章 14 節 一詞在 BHS 校勘欄的註釋，三個譯本是 亞居拉 (Aquila) ，辛馬庫 (Symmachus) ，及狄奧多田 (Theodotion) ，其 簡寫分別為。〔返回〕
8. 「懷孕」在 原文為分詞形容詞 ，按照句子的語氣應該是指一件已發生的事情。「生子」及「起名」在原文為動詞鏈 i. （ = 連接詞 + 字根 的 Qal 陰性單數分詞 ）； ii . （ = 連接詞 + 字根 的 Qal 第三身陰性單數完成式動詞；而 連接詞 + 完成式動詞則按照希伯來文語法，是用作指未完成式動詞）。在 Gesenius 及 Jöuon 這兩本權威的希伯來文法中，不約而同地指出這種動詞鏈是用作表達將來的時態，並且是一些即將發生的事情。參 E. Kautszch, Gesenius' Hebrew Grammar , 28 th ed., trans . by A. E. Cowley (Oxford: Clarendon, 1910 2 , repr. 1988 ), § 116 p ； Paul Jöuon, A Grammar of Biblical Hebrew , trans. and rev. by T. Muraoka (Rome: Biblical Pontificate Institute, 1991), § 119 n 。他們分別指出這個動詞之前往往附有虛詞 （ = 「看哪！」，和合本及 NIV 漏譯） ， 這 便是用來強調逼近的意思。〔返回〕
9. 在這一點，希伯來文定冠詞的用法與其他語文的大同小異，參 Gesenius' Hebrew Grammar , § 126 r 。〔返回〕
10. 參上文註釋 4 中的譯本；另參 David Henne 所撰的 Translator's Notes on Isaiah 1-29 (Dallas: Summer Institute of Linguistics, 1988 ；載於 Translator's Workplace 譯經程式中 ) ， John Walton 在 NIDOTTE 中關於這個問題的討論（ Vol. 3, pp. 415-419, 418 及 419 的書目），以至《聖經：串珠，註釋本》（香港：證道 / 中國神學研究院， 1987 ）對這節的註釋。 〔返回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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OCCR鳴謝香港神學院及文章原作者允許在網上發表本文。原刊於《香港神學院院訊》第77期（2005年6-7月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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